要开发“三体宇宙”的未来事务管理局,能把科幻生意做得不一样吗?| 100 个创业者(未来三体有什么好处)
除了热情之外,这个公司的资产还有什么?
2014 年 2 月,世界科幻大会组委会收到了一份来自北京的 2016 年大会主办申请。
在伦敦的申办演讲现场,自称未来事务管理局的申办方说,他们是“来自未来的外星人,在未来的时间线上,他们已经成功申请并举办了此次大会。因此,为了保护正确的时间线,这次申办必须要成功”。
在场的观众都笑了。这是一个属于科幻爱好者的笑话。
姬少亭,这位未来事务管理局的局长,当时不会想到她申请的 2016 年会发生什么——事实上,当这次大会真正举办之时,她本人已经从新华社辞职,专职打理未来局事务。而这个机构也从原本的科幻迷组织变成了一家真正的经营科幻的公司,尽管规模还不大,仅有 30 人左右。2017年,他们完成了 A 轮融资,估值已经超过 1 亿。
2017 年 6 月 8 日,刘慈欣和未来事务管理局共同发布了一个名为“三体宇宙”的开发计划。《三体》这部获得雨果奖最佳小说奖的科幻作品,已经是中国当下最热门的、也是最坎坷的 IP 之一。活动现场,刘慈欣按下巨大的红色按钮,背后银河闪烁,象征由他认可的一个庞大宇宙正式诞生。
这或许也是未来事务管理局作为一个生意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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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夏天,姬少亭以记者和科幻迷的双重身份来到成都,参加由《科幻世界》杂志社承办的国际科幻·奇幻大会。
《科幻世界》杂志社请来了数十位国内外知名科幻奇幻作家、科学家、宇航员出席活动,除了刘慈欣、王晋康和韩松等国内一线作者,还包括颇受欢迎的罗伯特·索耶、詹姆斯·冈恩等国外科幻作家,甚至还有《冰与火之歌》的作者乔治·马丁。
科幻迷们则抓住难得的机会把这五天的活动变成了一场狂欢。据科幻作家韩松在《我与科幻世界》一文中回忆,“大量的粉丝从全国各地赶来,见到刘慈欣,眼含热泪。他们在广场上表演《三体》中的人列计算机,其热情让外国人非常吃惊。”
2007 国际科幻·奇幻大会(图片来自一席)而对于姬少亭来说,这次大会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她认识了那些终将改变她生活的人,包括刘慈欣、何夕这样的科幻作家,小庄等几位科普作者,还有后来因为创立了科学松鼠会和果壳而出名的姬十三。
2008 年,姬十三来到北京,与一批科普写作者一起创立了一个旨在普及科学知识的群体博客,并在加入线下活动元素后转型成一个非营利机构。它也就是现在的科学松鼠会。
姬少亭也加入其中,并开始策划和主持一些线下论坛和讲座活动,其中最知名的就是小姬看片会。他们会选定一个与科学相关的影片,在博客上发布影片主题和简介吸引参与者。后来,他们又在观影之外添加了嘉宾对谈和演讲活动。
“我们很早就开始了跨领域对话。后来被互联网公司多次引用的那句‘未来已经到来,只是尚未流行’在国内也是我们最先提的。那还是 2003 年的事。“姬少亭多少有点自豪。
2010 年,科学松鼠会成立商业化运作的果壳,姬少亭也开始出现在果壳举办的活动中。他们对科幻的喜爱也被延续下来。2011 年,在连续出版了几套科普书籍之后,果壳的出版品牌果壳阅读签下了科幻作家韩松,出版了中篇小说集《地铁》。
成立未来事务管理局,则是果壳在科幻领域的一次正式尝试。 2014 年果壳内部的几位科幻迷了解到,由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主办的华语科幻星云奖正在开放承办申请。
这是一个设立于 2010 年的国内科幻奖项。相较由《科幻世界》杂志社主办的银河奖,华语科幻星云奖的评选范围相对较大,它不单奖励当年发表的长短篇科幻作品,还设立了最佳科幻作家、最佳科幻编辑、最佳科幻翻译等各类科幻相关奖项。
但由于当时国内的科幻氛围并不浓郁,奖项的影响力始终比较局限。姬少亭回忆,“当时听说国内的这些科幻奖都挺穷的,也没有什么公司愿意赞助科幻活动,所以那年我们(果壳)就计划拿出一些钱,承办活动。”
果壳发布的星云奖海报2014 年 1 月,果壳网发布了第五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章程,宣布将承办本届华语科幻星云奖。5 月,未来事务管理局还煞有介事地举办了“第一次代表大会”,几位科幻作者和研究者坐在工体的雕刻时光咖啡馆讨论了科学未来主义的话题。
此后,未来事务管理局就作为果壳的科幻子品牌持续运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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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未来事务管理局从果壳独立,成为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旗下品牌。它很容易人联想到果壳阅读,你也能从他们的业务上看到果壳的影子。
未来事务管理局拥有线上和线下两个平台。线上的平台叫《不存在日报》,自我描述是一个关注未来和科技的媒体,刊登的内容包括人工智能、外星人、超级英雄等泛科幻话题。
而线下的平台叫时间们。这是一个对谈活动,每一期都会邀请科技从业者、科幻作家和与话题相关领域最有意思的人一起开脑洞,就像是升级版的小姬看片会。
未来事务管理局还承续了来自果壳阅读的出版任务。现在,他们已经获得了最新漫威漫画的国内版权。“(价格)不便宜,”不过姬少亭还是说,“但这类书定价稍高也还是有人买,目标市场非常好。”
通过运营线上媒体和线下活动,未来事务管理局聚拢了一批科幻爱好者,让它像是一个科幻版的果壳;而出版科幻图书,则是多年来《科幻世界》杂志社的发展方式,他们出版业务的负责人正是《科幻世界》的前任编辑。这些就是目前未来事务管理局最主要的工作,也是重要的现金来源。
未来事务管理局出版的图书但未来事务管理局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们想要做的是“打造中国科幻黄金时代”。
在世界科幻史上,“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通常指美国的 1940 和 1950 年代。二战后,习惯购买通俗科幻小说杂志的美国年轻人形成了数目可观的群体,科幻小说开始广为人知。1937 年,约翰·坎贝尔将他主编的《新奇故事》更名为《新奇科幻》,网罗了阿西莫夫、海因莱因等一大批科幻作家。他们在作品中描绘计算机、火箭和核武器,每每与现实的科技发展出现惊人的吻合。
在姬少亭看来,所谓科幻的黄金时代,就意味着要有一大批好的科幻作家和作品集中出现。而未来事务管理局相信,如果科幻黄金时代还会出现的话,其发生地一定会是中国。
然而,与 1940 年的美国相比,当下的中国最缺就是科幻作家。
普遍认为,中国科幻发展经历了三次大的起伏。1950 年代末和 1970 年代末都出现过不少的优秀科幻作品以及科幻作家。其中,叶永烈的代表作《小灵通漫游未来》系列现在读起来也颇有趣味。
然而在中国,文学创作从来就都不只是文学的事情。1979 年出现了科幻是纯粹的文学创作还是应当承担起科普责任的讨论。1980 年,钱学森带头批判:“某些流行的科学幻想小说,我看在思想上和科学内容上都有些问题。”
1983 年,胡乔木提出了理论文艺界“存在精神污染现象”的论调,认为有人在散布资产阶级和其他剥削阶级腐朽没落的思想,是反社会主义行为。《人民日报》写道:“有极少数科幻小说,已经超出谈论‘科学’的范畴,在政治上表现出不好的倾向。”
中国的科幻创作由此出现断代,直到 1990 年代初才有复苏的迹象。这多亏了一本名为《科幻世界》的杂志。1991 年,《科学文艺》正式改名为《科幻世界》,定位于中学生,并开始挖掘科幻作者。它后来成为中国影响力最大的科幻平台,单期发行量一度超过 40 万。
这为未来事务管理局现在想做的事情奠定了基础。事实上,未来事务管理局在做的事情都可以被看做是数字时代的《科幻世界》。
科幻迷收集的《科幻世界》过刊当然,尽管有了《科幻世界》,但在 2010 年甚至 2015 年之前,科幻文学创作在中国还是一个极为小众的事情。
2005 年 5 月,刘慈欣的《三体》开始在《科幻世界》上连载。编者在文首写道:“众多读者纷纷来信来电咨询,希望我们能尽快出版这部新作。经过反复慎重的研究,我们认为在《科幻世界》上连载,是将这部新作最快奉献给读者的最佳方式。“言下之意,科幻小说贸然出版长篇显然不是最佳选择。
直到 2008 年,连载结束一年后,该书才正式出版,但首印数量并不大。到了 2014 年,都有人在贴吧上发帖说买到了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三体》。
当时已经被奉为中国科幻三巨头的刘慈欣尚且如此,其他科幻作家的境况可想而知。姬少亭说,中国现在的全职科幻写作者“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于是,未来事务管理局中最贴近“未来”的业务就是培养年轻作家,即孵化下一个刘慈欣。他们会去挖掘有特色的青年科幻作家,签约作者或者他们的作品,参与其作品的出版和后续变现。这有点像是郭敬明的最世文化走过的路。
培养的方式包括,新作者在未来局发表作品时,提前发放稿费,算是研发费用。未来局还做了几期“科幻大师工作坊”,带科幻作家或者有志于成为科幻作家的年轻人们见见世面。
科幻大师工作坊参观怀柔太阳观测基地他们曾在《十五言》上发表文章详细解释了这种工作坊的运转方式。5 月 14 日和 15 日的周末,所有创作者入驻北京郊区的一家科研观测站,和顶尖科研群体闭门研讨,引爆想象力。
之后作者回家创作,未来事务管理局提供科学顾问团队支持和辅导。四十天后,各位创作者携作品,接受各商业领域行家闭门评审,评估作品的发展潜力,挖掘商业价值。
在这篇文章末尾,他们对问题“你们是不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的回答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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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盘意在“孵化下一个刘慈欣”的大棋很复杂。
条件有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科幻圈里符合要求的新作者还是太少了。有一次,未来局收到一篇不知名作者的投稿,看完全稿后,仅仅因为他是一位“谁都没有听说过”的新人,姬少亭激动得连夜发了朋友圈庆祝。
不过,从工作坊自我简介中“各商业领域行家闭门评审”的字样,我们已经能够看到未来事务管理局的最终业务指向。
在采访中,姬少亭强调,科幻作品的最终呈现形式不仅可以是纸质出版物,更可以是电影、网剧、短片,甚至艺术作品。她说:“科幻是一个特别能打破次元壁的东西”。
未来局在北京国际设计周展出的作品“通天塔”概念图但姬少亭最看重的还是影视项目。对于已经拥有影响力的签约作者,未来局的工作就是为其对接项目。他们也会深度参与其中,包括“找资金、人力投入、写大纲和剧本,进行每一个环节的把控”。据姬少亭透露,他们正在进行一些韩松和刘慈欣相关作品的开发。
事实上,2015 年后开始的影视公司对科幻小说的哄抢,正是科幻市场爆发的直接原因。
2015 年 3 月,《三体》尚未获得雨果奖时,同名电影就已经正式开拍。之后,刘慈欣的《流浪地球》和《乡村教师》等作品也已经陆续被提上日程。在不久前北京电影节创投路演中,标榜自己为科幻类型的入围作品占到了四分之一。
但时至今日,改编国内科幻作品的影视项目尚无成功先例,就连两年前声势浩大、号称投资两亿的《三体》也被游族影业搁置至今。
姬少亭认为,这些打着科幻旗号圈钱的作品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科幻质感:“很多影视公司想做科幻,但他们都对科幻缺少一个基础的了解。比如《生化危机》和《星际穿越》就是完全不同质感的作品,韩松和刘慈欣的作品也不一样。”
关于软科幻和硬科幻的讨论是个不错的例子。这是一个被编剧和影视开发者视为评判标准的词汇,主要用来衡量指科幻作品中科技成分和大场面的含量。而姬少亭则指出,在科幻圈里,这真的是一个已经没有人再提的、非常不严谨的划分方法。
在她的预想里,未来事务管理局还可以以科幻顾问的身份参与影视项目。他们会帮助编剧团队完善基础设定,使之真正具有科幻质感。
《三体》电影“水滴”宣传画不过,科幻在中国究竟有多少受众,也许才是制约这个市场的最大问题。
依然以刘慈欣为例。《三体》获奖之后,一度登上年度畅销图书榜,聚拢了一大批的非科幻读者。但与之相比,他的其他作品销量却没有显著提升。
2016 年春节期间,未来事务管理局主办了首届科幻春晚。邀请 12 位国内新老科幻作家进行科幻小说接龙。 2017 年,未来事务管理局邀请了 23 位作家,以命题作文的形式举办了第二次科幻春晚。春晚结束后,这些作品被集结成册,登陆电子阅读平台。
整个活动最终获得了全平台 150 万次的阅读。这是他们获得最大曝光量的活动,也基本探明了国内真正的科幻迷的数量。
不过,姬少亭并不认为这就是科幻市场的天花板。
在《好奇心日报》之前对果壳创始人姬十三的采访中,他在解释果壳的“核心用户和外围用户”时,举到了科幻的例子,“真正看科幻小说的能有多少人?但是看科幻大片的有多少人?这就是外围跟内核,但你要想办法,去把那些看科幻的用户带进来。”
姬少亭赞成这个看法。她说,科幻是一个有可以,没有也无所谓的东西,而未来局所希望的达到的前景,也许是让科幻成为日常文化的一部分。
未来局日前发布的“三体宇宙”计划海报不过,与果壳“源于社区,成于社群”的商业探索和反复寻求变现途径的处境不同,未来事务管理局所要面对的是一个更充满诱惑力,竞争也更为复杂的新领域。
在出版方面,出版了《三体》的重庆出版社正把科幻当成一个机会。总编辑陈兴芜说,重庆出版社将致力发掘和推广更多的科幻文学作者。它的优势在于承接了《科幻世界》的单行本出版功能;新星出版社也推出了幻想文库,出版科幻作品,郝景芳的长篇小说《流浪玛厄斯》就出自这里。
2016 年,艺恩与未来事务管理局共同发布了一份《科幻影视行业白皮书》。白皮书提到,在好莱坞,科幻加超级英雄题材电影占到了当年票房收入的将近 25%,但在该类型投资不断加速的同时,它在亏损排行榜上也占据了相当大的名额。
更重要的是,大部分中国观众之所以会关注这类影片更多是因为特效、动作场面,“科幻”元素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今年 1 月,国内接连引进了两部科幻电影《太空旅客》和《降临》,但他们的票房表现并不理想,分别不到 3 亿和 1 亿,即便后者的原著小说《你一生的故事》作者姜峯楠(即特德·姜)也曾获得过雨果奖。
而对于中国科幻影视来说,类型不被市场接纳、缺乏头部 IP、原创内容类型单一依然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在北京国际电影节一个名为中国类型电影创作谈的论坛上,编剧宋方金在演讲中谈到目前中国电影不会成功的两种类型时说道:“我的推断是在二三十年内,甚至在在座观众的有生之年内,中国的科幻片都不会成功。科幻电影的基础是科学,在这样一个科学意识匮乏的时代里,我们要拍科幻电影,这是非常‘科幻’的事情。”
但姬少亭并不同意这个判断。目前,未来局已经确定将深度参与到韩松的一部小说的改编作品中,在他们看来,这个改编团队对电影工业足够尊重,后续需要的只是更多的学习和磨合。
“虽然要我们拍出诺兰的《星际穿越》还需要很久,但我还是觉得,三到五年内,国内观众就能够看到比较及格的科幻作品了”。
“慢慢来吧”,她笑着加了一句,“未来事务管理局劝大家不要随意预测未来”。
题图来自:十五言、时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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